蒙面天涯

宣之于口的不可言说(六)

在这一个瞬间他竟然感觉到背叛的羞耻,他不可置信地颤了下,猛地甩开男生的手站起来深呼吸,脸涨的通红,胸膛起伏狼狈不堪。

男生一脸错愕看着他,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了差错,他头皮发麻顶着男生疑问的目光逃一般踉踉跄跄奔出门口,倚在墙边按住胸口慢慢平复呼吸,霓虹闪烁令人目眩神迷身不由己,他拿出手机来哆嗦着双手给那个人发微信,“我错了,我再也不这样了。”他咬住下唇,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懂,胡乱按下了发送键。

没有半分钟手机就震动起来,他这一晚上都想听的声音就在电话那端响起,和记忆里没有半分区别的温柔干净语气里里这次还有些急切,“怎么了小白,你在哪里?”

突然一股委屈涌上他心头,委屈里甚至带着点愤怒,仿佛他今天来到这里干了这些蠢事喝了这些酒都是因为那个人,“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蛊?”他带着满腹埋怨大声控诉毫无道理,他想坐在地上放声大哭、想把这口气撒出来,别人都不行,只有那个人,才能让他解气。

“发定位给我”,那个人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,“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别动。”

一分一秒过得很慢,他蹲在酒吧后面的步道交口,蜷住自己缩成小小一团,头埋在双臂间无声地流泪,眼泪洇湿了袖子。

他哭不出来,眼泪大部分被存在了眼眶之中,连眼周都憋得通红,他只是委屈,尤其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以后,他委屈得几乎想要马上就跳进他怀里,狠狠骂他狠狠打他,再狠狠抱住他。

那个人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,但直觉只要自己够快他就不会受伤,一路上连闯了数个红灯风驰电掣地赶到,带着口罩棒球帽一身利落地下车,左右环顾了一圈就看到那个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蛋的他,心里狠狠一颤猛地攥住双手,毫不犹豫向他走去。

外表粗糙得像个大叔、内心却脆弱敏感得却如同婴孩的,是那个人想一直护在身后的宝贝啊。

直到身前的光线被挡住,他才打着哭嗝满脸泪痕地抬头,那个人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他,身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那个人身上笼出一层彩虹般的光晕,像极了从天而降的守护神。

他忙不迭胡乱抹了把脸,尽量把刚才抽抽搭搭时蹭上的鼻涕眼泪都擦掉,可是越擦,却好像更多了。

那个人朝他伸手,“起来吧,我们回家了。”

这句话就像在夜里骤然出现的月光,他背过手偷偷在衣服上擦了擦,才犹犹豫豫放进那个人手心里,“哥哥”,他两眼乱瞟不敢看他,全没了刚才指控时的理直气壮,声如蚊讷怯怯地奉承他,“你、你、你好快呀…”

那个人抿了抿唇,抿掉嘴角一丝笑意。来之前确实是有点生气的,看到定位他就搜了这个酒吧,看到是个GAY吧时就觉得一股血气往脑门上冲,他不知道他去这种地方干什么,也不是太想知道他去这种地方干什么。

心里不是滋味,有点不痛快,有点嫉妒,还有很多失望,有对他的,但更多的是对自己。

或许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默默付出和殷勤等待,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。

那个人看他低着头绞着手指,心中涌起无数感慨,相处过的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,在那个人的生命里都是新鲜的体验。

那个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,没有刻意隐瞒过,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能走进他世界里的人,一直到他出现。

已经说不清楚是怎么被吸引的,大约真的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,热情又细致的胡子青年只是大大方方伸出手自我介绍而已,就把已经封闭了快三十年的心门敲开了一条缝,他轻轻松松闪身进去,却被拦在里面不让出去了。

很彷徨,也很茫然,那个人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去对待他,心意说也不是、不说也不是。

只能忍着、堵着、自己按捺着,怕会吓到他、怕会吓跑他、更怕,会伤害到他。

有多执着就有多受伤,那个人把自己和角色重合,把沈巍栽种到灵魂里变成“世界上另一个我”,让他竭尽全力代替自己去爱“世界上另一个他”。

可是那个人怎么会是真的沈巍,他又怎么可能是真的赵云澜。

车上的那一场戏,他的头靠上那个人肩膀的时候,明明他心里是清楚明白的,所以沈巍推开了赵云澜,可是第二次,那个人却再也无力推开他。

真想让他一直都睡在他的肩头,那个人有暗暗的憧憬,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。

让直男崩溃的手段之一,就是告诉他有男人喜欢他。

那个人不敢试,就连试探都不敢有,剧情里你来我往、戏外是烈火烹油,剧组工作人员个个捂嘴偷笑隐形遁走,那个人也能隐约感受得到他的好意,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期盼。

或许他是依赖、也或许是撩闲,那个人唯独不肯也不敢想的是,他喜欢自己。

毕竟他是一个直男,毕竟他在不久之前还有女朋友。

那我是什么呢,那个人问自己,是他无聊时的玩伴,还是剧组里的依靠?听说见过他的路人大部分会转为粉丝,他那么苏那么萌、那么甜又那么帅,清纯与性感在他身上巧妙融合……书中恋人剧里兄弟,三个月朝夕相处耳鬓厮磨,自己一介庸人,怎么能不自扰呢?

低头看着眼前扁着嘴一动不动的他,那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,心下却已经是软了。他的求助几乎约等于是一道催命符,就算是什么刀山火海也是要义无反顾地去闯,何况就只是接他一趟而已。

那个人认命地叹气,抓住那只微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,他一直都是专属于他的软肋、是他最无法忽视也无法拒绝的存在。

他那么皮,又那么幼稚,还话痨得要命,一点没有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,却像最轻盈自在的风、像最欢快奔流的河、像过去30年中没有见到过的珍惜物种,倏忽之间闯进那个人的生命里,新奇、贵重、让人欲罢不能。

/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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